在《唐·乔凡尼》中,宏伟的风格已走到了极限,莫扎特在与达·彭特合作的第三部(也是最后一部)歌剧《女人心》K.588(维也纳,1790)中回到较早蜞创作的喜歌剧模式,但此时正处于艺术风雨同舟状态的莫扎特已与青年时代有着天壤之别(莫扎特晚期类似的反省在器乐上也有表现,如弦乐三重奏K.542)。
达·彭特的这个脚本历来饱受非议,很多人认为这是有伤风化的作品,贝多芬曾婉转地谴责了莫扎特不该“在这样卑劣的题材上浪费才华”;女性祟拜的瓦格纳更是对此剧嗤之以鼻。莫扎特的音乐刺到了人类的某此痛处,人们总是试图回避这样的主题:爱情只不过是个玩笑,男人、女人都同样不可靠,生命只是一场恶作剧,一场玩笑。
音乐完美、平衡、和谐,但却完全没有了类似《费加罗的婚礼》中的生活感,当一个赏在演唱时,其他的人物似乎都处于一种聆听的状态。这是真实生活的“海市蜃楼”,是一群傀儡的表演。但在费奥迪丽姬和费兰多二重唱中,音乐中有一种深刻的真实感在升腾,没有人会怀疑这一刻人类感情的真实性,即使再过一会儿他们将会重新换回情人。在对人性的极尽种种嘲讽后,莫扎特如上帝般露出一丝宽慰的微笑,仿佛在温度地说“不用为此羞耻,这才是生活中的真实”。
在莫扎特生命的最后一年(1791),有两部歌剧出现——正歌剧《狄托的仁慈》K.621与歌唱剧《魔笛》K.620。《魔笛》于年初就开始谱写,到7月已接近完成,但此莫扎特突然接到指令,要其为新国王的加冕谱琯一部新的正歌剧,作曲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采用了梅塔斯塔西奥的旧脚本《狄托的仁慈》,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谱曲工作。
《狄托的仁慈》是一部应景之作,谱曲匆匆忙忙,其中的清宣叙调甚至可能是由苏斯迈尔(莫扎特的学习,因续完《完魂曲》而著名)代笔的,这一切都使其受到普遍的低估,但现在情况似乎开始改变,人们好像开始逐渐喜欢上了这部笔调清秀、精致,但内容却不失祟高的歌剧。
在《狄托的仁慈》完成后,莫扎特马不停蹄回到维也纳继续《魔笛》最后的写作与润色,9月完成,并进行了首演。莫扎特在《后宫诱逃》之后再一次回到歌唱剧的创作,结果就是《蘑笛》——一部空前绝后的歌唱剧。
《魔笛》脚本作者是出色的剧院经理、演员席卡内德,和莫扎特一样,他也是一位共济会的会员。“3”这个数字对于共济会有特别的意义,所以剧中随处可以看到“3”的了:序曲中的三个和弦,三类人群(神、人、畜)、三扇门、三个仙童、三个祭祀,夜后的三个侍女等等。
故事本身显得非常杂乱无章、甚至前后矛盾:塔米诺王子时而胆小、稚弱,时而英勇、冷静;智慧、仁慈的萨拉斯特竟会将帕米娜交给阴险小人莫诺斯塔托斯看管;仅满足于肉体欲求的帕帕吉诺与具有祟高理想的塔米诺王子成为了同接受考验的同伴。一切看似互不相关,甚至对立的事物被置于一处,但这对莫扎特都不是问题,戏剧上的不连贯的缺点将由音乐来弥补。
在《魔笛》中,极其多样的音乐风格奇迹般地得到统:从被肖伯纳称为“上帝之声”的男低音咏叹到炫技花哨的意大利女高音花腔;从优美流畅的德意志风格到寻常普通的维也纳乡村小曲;从复杂的赋格技巧到庄严祟高的圣咏合唱……《魔笛》就是这样一部集各种音乐风格之大成的综合性歌唱剧。
此时的莫扎特做一切都显得举重若轻,看似简单的和声与配器处理(全剧围绕中心调性降E、简洁的和弦、长笛与钢片琴的音色、仙童及夜后的唱段)都赋予了全剧一种高洁中不失庄重的银亮色调。《魔笛》在汇聚了这么多的繁复风格的同时,又在这种一统全剧的银亮色彩中和谐共存,并无任何唐突、杂乱之感,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但更重要的是歌剧中所包含的追求真理的理想主义光辉和人文思潮,音乐风格上的通汇贯通实际上象征了世间万物的大包容,在歌剧中,神性、人性、兽性三者得到交流,形成统一。
在十八世纪后期之前,德语歌剧的传统远远无法与意大利、法国歌剧相抗衡,但莫扎特的出现扭转了这一情况,自莫扎特之后,德语歌剧经过贝多芬、施波尔、韦伯等人的接力,最终在瓦格纳的创作中达到巅峰,从此富于哲理、思路严谨、结构紧凑的德奥作曲家才终于后来居上,开始领先邻国同行。
在歌剧的历史上,莫扎特不是像蒙特威尔第、格鲁克或是瓦格纳这样高举改革大旗的开拓者,也并非威尔第或普契尼以票房号召取胜,那究竟是哪些原因使得他享有“最伟大音乐戏剧天才”美誉,我以为大致可归纳为以下几条:特点鲜明的人物造型;以曲载戏的罕见都能;种风格的融会贯通;隽永觉察的人性内容,建立在此之上的莫扎特歌剧名作将永葆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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